你能想象嗎?咱們國內抓貪官,搞的鄰國蒙古的老百姓(行情603883,診股)紛紛上街抗議。

  前幾天,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出現了一群光著上身的壯漢,要知道這可是大冬天,當地的最低氣溫隨隨便便就能達到零下幾十度,可他們還是頂著寒風坐到了地上。

  這當然不是什麼現代版的行為藝術,而是正兒八經的抗議政府某些人的貪腐行為。

  具體是因為啥呢?

  其實是咱們這反腐倡廉、整頓吏治的連鎖反應。

  這些年大老虎打了不少,不過內蒙古煤炭行業倒查20年行動還是絕對能在反腐歷史中占有一席之地的,追溯時間之長、力度之大、倒查之細緻都是歷史罕見的。

  

  當然成果也很顯著,揪出來不少已經退下去的大佬,斃了一批、判了一批,輓回了不少損失。

  結果這麼查著查著,蒙古人也跟著發現了不少問題。

  原來啊,隨著調查的不斷深入,咱們公佈了一些調查成果,其中就包括中蒙兩國煤炭貿易的具體數據,結果蒙古國的有心人一對比,發現兩邊的數據根本就對不上!

  蒙古那邊的公開說法是,自2013年以來,一共有640萬噸出口到中國的煤炭沒在蒙古海關登記,至少價值35億,這筆賣煤炭換來的巨款,自然也被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們分了個乾乾凈凈。

  更讓老百姓感到憤怒的,是當局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態度。

  因為就在這個冬天,蒙古還在棚戶區大肆查處走私煤,逼得窮人不得不承受高昂的取暖開銷。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這時候突然爆出來貪官靠走私煤炭中飽私囊的消息,你說大伙該怎麼想?

  事實上,這樣的“偷煤賊”只是蒙古社會問題的一個縮影。假如你有機會到烏蘭巴托轉轉就知道了,這裡完全沒有你想象中的草原風光,反而是一個極具現代化氣息的大都市。

  除了滿街亂跑亂停的豪車之外,這裡還有300多家盡顯奢靡的高端酒吧,一到晚上便燈火通明,裡面擠滿了財大氣粗的礦主、老闆們,以及手握權力的當地官員。

  這麼多錢是哪來的呢?很簡單,賣礦啊。

  迄今為止,蒙古已經探明的礦產高達80多種,不光有煤炭銅鐵,甚至還有金礦和稀土。正是憑藉著這些得天獨厚的資源稟賦,當地的支柱產業直接從畜牧業變成了採礦業。

  

  在大量的外國投資助推下,當地經濟發展曾經十分迅猛、各種經濟指標一枝獨秀。

  光看GDP增速就夠誇張了,2011年是17.3%、2012年是12.3%、2013年是11.6%,當時甚至有經濟學家認為,未來蒙古的GDP增速預測甚至高達20%,一度被譽為“亞洲之光”。

  不過經濟雖然迅猛發展,但這跟大部分老百姓沒關係,他們的日子卻越過越慘。

  為啥這麼說呢?

  舉個例子你就知道了,1992年蒙古國的貧困率是17%,2014年這個比率上升到了21.6%,等到了2016年,貧困率更是達到了29.6%、青年失業率也超過了30%。

  這也不難理解,採礦雖然賺錢、但拿大頭的都是老闆和礦主。

  因為在上世紀末的私有化過程中,數不勝數的資產(比如礦山、工廠)都被當地的上流人士“低價收購”,普通人根本分不到一點湯水。

  經濟大發展,錢多了物價也跟著漲,收入不增漲的普通人只能逐步滑到貧困線以下。

  而且這些人基本也沒啥自救的辦法。

  想靠種地養活自己?

  那根本就沒戲。由於溫帶大陸性氣候的作用,蒙古全年的平均降水量也就不到230mm,這其中大部分又會被極端氣候蒸發掉、僅僅留下3%滲入土壤作為地下水。

  既然農業發展不了,那就放牧唄?

  可在1990年後的私有化浪潮中,這條路也被堵死了。

  牧民想賺錢,首先得多養牲畜。可在牲畜私有的小農經濟下,鬆散的牧民們既要承受私營公司提供的高價牧業配套服務,還要面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所以只能拼命擴大牧群。

  1990年的時候,蒙古大概有2590萬頭牲畜;等到了2018年,牲畜總數已經攀升到了6650萬隻。

  龐大的牧群超出了草原的承載能力,導致了牲畜健康狀況的惡化,同時海量的供給又衝垮了牛羊的價格,進一步讓牧民們陷入到了赤貧的惡性循環中。

  一般到了這個份上,富裕階層總要出點血、讓點利,想辦法讓老百姓吃上飽飯。可蒙古的精英們是咋做的呢?

  自己讓利是不可能的,答案是拿外國的投資人開刀。

  先是開啟了各種洗腦攻勢:

  你們為什麼窮啊?那都是因為老外挖走了咱們的礦、搶走了咱們的工作。雖然這話聽起來漏洞百出,但沒受過什麼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哪想得明白啊,於是很容易就被煽動了起來。

  總之在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下,蒙古年輕人內部的民粹思潮是愈演愈烈。他們有的剃了光頭,有的紋了身,甚至公然打著納粹旗在街上招搖過市。

  除了新納粹之外,受眾更多的是大蒙古主義。

  雖然內核不過就是“繼承成吉思汗的偉業、打造更大的蒙古帝國”的老一套,但當地人還都挺吃這套的,這也給了幕後黑手對外資下手的理由。

  其中比較典型的,就是塔本陶勒蓋煤礦(TT礦)的股權爭奪。

  TT礦位於蒙古國南部,探明儲量約15億噸,預計儲量超64億噸,是蒙古最大煤礦,也是目前世界上尚未完全開發的最大露天焦煤礦之一,品質十分優良。

  2011年7月,蒙古舉行了TT礦的招標,當時達成一份協議,中國神華(行情601088,診股)和日本三井聯合體占40%,蒙古和俄羅斯財團聯合體占36%,美國能源巨頭皮博迪能源占24%。

  結果被排除在外的韓國和日本不爽了,抗議競標有黑幕,再加上很多蒙古人也不乾,民怨沸騰,搞到最後直接反悔。

  2014年開始重新招標,結果在交易的最後階段,蒙古議會聲稱交易違法,橫插一手,交易再次被擱淺。

  這讓神華很感無奈,此前,他們甚至還花了小兩百億修了兩條鐵路,但折騰來折騰去交易就是完成不了,敢情這是成心白嫖你的投資和基建啊。

  除此之外,後來蒙古政府還要收回400餘家非國有礦產,全是外國企業投資勘探挖掘的,裡面很多中國企業,你要是沒點關係、別說賺錢了,晚上自己走在路上都可能被打。

  

  這些巧取豪奪來的錢被用在哪裡了呢?

  大部分變成了烏蘭巴托街頭的豪車和富豪賬戶里的資產,至於剩下的一小部分,則被他們拿去發“全民福利”了。

  2008年議會選舉成為蒙古民主黨和人民革命黨的全民分紅承諾對決,雙方競相提高承諾全民每人分紅金額,到了最後承諾分紅總額達到24—35億美元,超過了當年蒙古財政的收入總量。

  2011年,蒙古當局還決定向全民分配額爾登尼斯-塔旺陶勒蓋公司股票,合計占總股本10%。然而由於沒有中國公司的支持和配合,這個礦場一直沒完成基礎設施的建設,自然成了空頭支票。

  不過就算能把礦場蓋起來,這樣的好日子又能持續多久呢?

  尤其是在2015年後,全球經濟遇冷,大宗商品市場也跟著進入了漫長的萎靡期。出口賣礦不賺錢了,來不及轉型的蒙古經濟直接被打到了崩盤的邊緣。

  最誇張的時候,蒙古國政府的債務累計餘額占GDP的比重達74%,這還沒算上催得更緊的外債和私人債務。逼得實在沒辦法了,他們只能呼籲全國捐款、捐黃金珠寶和馬匹,以解燃眉之急。

  

  可當大部分的財富都聚集在少部分人手裡時,你又能從赤貧階層身上刮出多少油水呢?所以到了最後,蒙古還是靠著IMF提供的救濟過了關,其中由咱們這個冤大頭承擔的部分高達140億。

  所以現在大家也想明白了,只要不改善經濟結構、不把隱藏在採礦業中的吸血鬼揪出來,蒙古的普通人就過不上好日子。在匯聚起來的壓力下,蒙古當局也開始做出一些改變。

  至於效果怎麼樣,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