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橫濱街頭的一位站街女,一站就是60年。她氣質高雅、清冷,永遠一身長裙、高跟鞋,打著陽傘,婉如一位驕傲的公主。她總是向著海邊眺望。70歲之後,她把自己的臉用粉抹成雪白,嘴唇也鮮艷欲滴。她是誰?為什麼在此痴痴地等待?


1922年,日本一家大宅院的院內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此時窗外正下著鵝毛大雪,這位女嬰的名字就此而生,她就是西崗雪子。


雪子生活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親是一名軍官,母親是民門望族。父母從小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所以雪子的父母很開明。雪子沒有因為是女孩而受到冷落,相反父母很疼愛她。雪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像一個小公主享受著父母給她的寵愛。


父母從小就培養她高雅的氣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理,有禮貌,五官精緻,討人喜歡。學生時代她又學得一口流利的英語。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將是一種不一樣的人生。可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


1942年,二戰爆發,日本法西斯政府,到處發動侵略戰爭。雪子的父親身為一名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他也跟隨部隊出征了。父親走後,幾年都杳無音信,母親要照顧兩個孩子,整日以淚洗面,整日站在家門口等待著父親的回來。但母親等到的卻是父親戰死沙場的壞噩耗。


父親去世後,母親傷心欲絕,不久就跟隨父親而去。臨終前,母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雪子。她把雪子托付給兒子,囑咐兒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姐姐。


但母親走後,弟弟霸占了全部的家產,把姐姐趕出了家門。在家裡養尊處優的雪子,沒有一點生活的技能,只能在街上流浪。


一天,她在街上看到了一則招聘廣告。廣告上醒目的大字:做新女性—涉外事物部招聘辦事員,要求年齡18-25歲,高收入,包吃包住。雪子當年23歲,正符合條件,她認為這是老天在幫助她。


雪子來到了招聘廣告上的地址,前來招聘的人很多。她擔心自己沒有任何的工作經驗,怕不被錄取。招聘的人聽說雪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雪子非常得喜歡,當即拍板錄用她,並承諾要培養她,為她加薪升職。雪子心裡樂開了花,她的生活總算有了著落了,不用再流落街頭了。可她沒有想到這才是她噩夢的開始。


原來這個招聘機構招聘的根本不是辦事員,而是為美國大兵服務的“慰安婦”。雪子進入了這個場所,知道了實情,為時已晚。她被迫失去了貞操,她只得穿上華麗的衣服,濃妝艷抹地服務於美國大兵。從此她改名為瑪麗,開始了渾渾噩噩的生活。


剛開始,瑪麗拒絕、反抗也掙扎過,但她遭到了毒打、辱罵,她被控制了人身自由。她萬念俱灰,她一個飽讀詩書的大小姐,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自己的尊嚴遭到踐踏,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但時間久了,她無力逃脫,只能接受事實。她的眼淚流幹了,她喝酒、接客,心麻木了,如同行屍走肉。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


一場事件暫時改變了她的處境。因為當時的美國大兵不懂節制,而且不講衛生,所以花柳病在美國大兵和慰安婦之中很快傳播,甚至於美軍高層的領導也未能幸免。美國政府為了不把花柳病帶回國,對國民造成傷害,勒令日本政府關閉風月場所。這樣和雪子一樣的慰安婦得到了自由。


但得到自由的雪子,卻不知道到哪裡去?哪裡是她的家?她去找工作,可哪個工作都不接受做過妓女的雪子。為了生活,雪子只能重操舊業,盛裝打扮,站街拉客。但雪子拉客也有自己的原則,自己不喜歡的人,她不委屈求全,寧可餓著肚子,也不接待。也正是她這種選擇客人,大家閨秀的高雅氣質反而吸引了許多男人的追求,她被尊稱為“皇后陛下”。越來越多的人追捧她,可她並不快樂。


1954年春天,瑪麗像往常一樣穿著一身潔白的蕾絲紗裙,紅色的高跟鞋,站街拉客。大老遠走來了一位年輕、英俊的美國少校軍官,這麼年輕就是少校,很少見。這位軍官走到雪子的身邊很有禮貌地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可以認識你嗎?雪子受寵若驚,還從來沒有人這樣尊重過她。就這樣,他們相識了。


他們在一起聊了很久,兩個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但這種快樂短暫,很快夜幕降臨,他們一起來到了賓館。進了房間,這位美國軍官沒有表現得像其他男人一樣猴急,急著與雪子辦事,而是與雪子聊了許多生活中的趣事。對於男女之事,這位軍官反而表現得羞澀、窘迫。得知瑪麗飽讀詩書,精通英語,軍官對瑪麗投來了欣賞的目光,他對瑪麗產生了一絲絲心疼。他對瑪麗說:你不該過這樣的生活。瑪麗的心微微顫動了,從來沒有人這樣心疼過她。她的心被溫暖了。這是她這麼多年以來最開心的一晚。


之後,他們的交往越來越多,美國軍官成了她的常客。兩個不同國籍、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相戀了。但快樂的時光總是太短暫。


不久,美國軍官接到了上級的命令,命令他回國執行別的任務。軍人的職責就是服從命令。但美國軍官愛上了雪子。日本於他已不單單是軍隊駐扎的地方,而是他的心上人生活的地方。臨行前他與瑪麗告別,他在瑪麗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瑪麗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對他說:我等你!軍官抱緊瑪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枚翡翠戒指,給瑪麗戴在了無名指上,對瑪麗說:等著我回來娶你!說完之後不舍地離開,奔向碼頭。瑪麗跟隨他來到了瑪頭,目送他上了輪船。


這時碼頭上響起了他們倆個都非常喜歡的一首歌。輪船啟動了,瑪麗跟隨著輪船在岸邊奔跑著,直到輪船成了一個模糊的小點。


軍官回國後,瑪麗一直留在模濱這個兩個人相識的城市。她怕軍官回來找不到她。她每天都穿上漂亮的衣服,高跟鞋,站在街角向著碼頭的方向眺望。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她沒有等著她要等的那個人。


時間久了,人們被她的故事感動。只有她痴痴地認為那個男人一定會回來娶自己。


瑪麗老了,年老色衰。她怕軍官回來認不出她。


1980年模濱的街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婦人。一個把臉用白粉抹得雪白的女人,口紅也是鮮紅,身穿漂亮長裙,不管晴天還是雨天都手打一把陽傘,面向碼頭張望,等待著什麼。她就是瑪麗,她怕軍官回來認不出她。


來光顧瑪麗生意的人越來越少。瑪麗沒有錢,居無定所,只能拉著行李箱在街上遊蕩。理髮店、咖啡屋,這些場所都拒絕她入內。有一位善良的商鋪老闆為她免費提供了一張舊的長椅子讓她休息。


1991年,元次郎的出現改變了瑪麗的生活。元次郎既是歌手,也是男妓。他認識了瑪麗,非常同情瑪麗,因為母親的職業和年齡與瑪麗相仿,他在瑪麗的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所以他對瑪麗有一種對母親般的情愫。兩個人惺惺相惜。每次元次郎有演唱,瑪麗都去聽元次郎唱歌,元次郎也照顧起了瑪麗的生活。


1995年,瑪麗在模濱的街頭消失了。有人說美國軍官接走了她,有人說她已經凍死街頭。只有元次郎知道她去了哪裡。原來她回到了家鄉,家鄉的一家敬老院收留了她。漂泊了一輩子的她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她卸下了厚厚的妝容,臉上雖有了皺紋,但依然眉清目秀。她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眶濕潤了。她也恢復了雪子的名子。她拿起了紙筆給元次郎寫信,她說如果再給她三十年,她會做一個好老太太,去實現她曾經的夢想。就這樣她和元次郎開始書信往來,他們成了真正的忘年交。


2004年,元次郎突然沒有了信件和任何消息。雪子心急如焚,非常擔心元次郎,她不願意失去這個世上她唯一的朋友。後來經敬老院的人打聽,原來,元次郎早已患上了癌症,幾天前去世了。


瑪麗沒有了精神寄托,馬上病倒了,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2006年,雪子的故事被拍成了紀錄片《模濱瑪麗》上映了。主角的原型就是西崗雪子,她清冷高雅、獨一無二、孤芳自賞,卻用一生的時間等待一個沒有回來的人。她的故事已經成為了一個傳說,她的精神成為了愛情的象徵。她是一棵樹,她在哪裡,哪裡就是風景。一個曾經為愛站街60年的女人,如今已經消失,但她的靈魂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