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一提到古吉拉特人，人們的第一反應大都是“他們做生意厲害”。

　　在古吉拉特出生的知名企業家層出不窮，在去年全球富豪榜單的前十名中，僅有的兩個印度人都出生於此。

　　其中，自稱“內向”的實業家阿達尼在去年末個人資產超過1200億美元，不僅成為亞洲首富，更在全球富豪榜上排名第三，超過了比爾·蓋茨和巴菲特。

　　然而近期一份來自華爾街的做空報告劍指阿達尼，讓其旗下多家上市公司股價暴跌，市值累計蒸發超500億美元。

　　1月30日，華爾街做空機構興登堡與阿達尼集團還在相互喊話，做空對決仍在繼續……

　　興登堡的狙擊

　　興登堡研究公司（Hindenburg Research）創立於2017年，是華爾街知名的做空機構，擅長通過明察暗訪的手段揭露企業內幕與醜聞，從而做空股價。過去五年時間，興登堡至少做空了16家上市公司，其中包括電動汽車公司Nikola和推特。

　　1月25日，興登堡發佈近100頁的長篇報告，矛頭直指阿達尼，並表示建立了對阿達尼的空頭頭寸。

　　興登堡稱，在經歷了兩年的調查後發現，“17.8萬億印度盧比（2180億美元）規模的阿達尼集團進行了無恥的股票操縱和財務詐騙計劃”。

　　具體包括阿達尼集團和阿達尼擁有的離岸空殼公司相互借錢，以洗錢和做假賬；在阿達尼集團的七大上市公司中，有五家公司的流動性比例（衡量流動資產與短期負債的指標）低於1，這意味著“短期流動性風險上升”；阿達尼集團關鍵上市子公司存在“大量負債”，令整個集團處於“危險的財務處境”；阿達尼集團旗下有156家子公司和很多合資企業，審計師似乎沒有能力進行如此複雜的審計工作等。

　　興登堡表示，按照基本面來衡量，阿達尼集團七大上市子公司估值過高，存在高達85%的下行空間。

　　美國對沖基金億萬富翁、潘興廣場資本管理的創始人阿克曼（Bill Ackman）也為興登堡站台。

　　1月26日，阿克曼發推文稱，興登堡對印度阿達尼集團的做空報告是“高度可信且充分研究的”。不過，他也表示，沒有對任何一家阿達尼旗下公司進行做多或做空交易，也沒有做自己的獨立研究。

　　1月30日，阿達尼集團發表了一份長達413頁的聲明進行回擊，表示興登堡提出的88個質疑中沒有一個是基於獨立的或新聞事實的調查，只是有選擇性地重覆公開披露的內容，“充斥著將謠言渲染成事實的修辭性暗示”。

　　阿達尼集團強調，這些指控不僅是對任何特定公司毫無根據的攻擊，而且是對“印度和印度機構的獨立性、誠信和質量”，以及“印度的增長故事和雄心壯志”的蓄意攻擊。

　　隨後，興登堡表示，針對該機構此前提出的88個問題，只有30頁的內容與之有關，有62個問題未能在此次阿達尼集團的聲明中得到解答。

　　興登堡稱，相信印度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國家，也是一個前景廣闊的超級新興市場，而阿達尼集團過去的繁榮只是受益於印度的全面發展。阿達尼集團將公司的“迅速崛起”和亞洲首富的財富及“印度本身的成功”混為一談，試圖將焦點從實質性問題引開，煽動民族主義。

　　1月30日，阿達尼集團旗下上市公司Adani Gas、Adani Green、Adani Transmission股價大跌20%，自做空報告發佈後，阿達尼集團旗下公司的市值累計暴跌了660億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興登堡這份做空報告的發佈時間恰巧是阿達尼集團進行一項2000億盧比（24億美元）股票發行的關鍵時期。

　　1月30日，阿克曼對於阿達尼將繼續發行新股的行為稱，參與阿達尼集團股權出售的銀行承擔了太多的責任風險，並建議有關銀行家應該對興登堡研究報告中指出的問題進行更多盡職調查。

　　阿達尼的版圖

　　阿達尼出生於古吉拉特邦最大城市艾哈邁達巴德，父親從事紡織品生意。阿達尼大學第二年輟學後到孟買打工，從鑽石分揀工做起，後來回到家鄉幫助哥哥在塑料工廠工作。

　　1988年，阿達尼創辦了阿達尼出口有限公司（Adani Exports Ltd）從事進出口貿易。

　　1991年，印度實行經濟改革，打破國有企業壟斷，引入市場化機制。阿達尼抓住機遇，該公司逐漸發展成為阿達尼集團，業務橫跨能源、港口和物流、採礦和資源、天然氣、國防和航空航天以及機場，包括7家上市公司。

　　阿達尼集團在印度共發行了9只公開上市的股票，其中規模較大的7只合計市值約17.8萬億印度盧比（合2180億美元）。

　　據瞭解，阿達尼集團六成以上收入來自煤炭業務，印度進口的煤炭中有超過三分之一是由該公司進口的，同時集團還擁有澳大利亞最大煤礦卡邁克爾（Carmichael）煤礦，目前已實現開采和出口。

　　去年，受俄烏衝突引發的國際煤價上漲影響，阿達尼集團旗下股票市值翻漲。

　　去年2月，阿達尼的身家超越了印度首富安巴尼，坐上了亞洲首富的寶座，到了9月，阿達尼一度超越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LV集團CEO阿爾諾、亞馬遜創始人貝佐斯，成為世界第二富豪。

　　據彭博億萬富翁榜單，去年阿達尼是億萬富豪階層前十中身家唯一獲得增長的富豪。

　　在疫情期間，阿達尼還擴大了多元投資力度，佈局國家基礎設施、能源的投資，開展礦山、港口、機場、數據中心和國防（無人機、軍武）等項目，都與政府的規劃目標契合。

　　去年，他併購了霍爾希姆集團（Holcim Ltd.）的印度子公司（水泥業），獲得以色列第二大港口海法港（Port of Haifa）的特許經營權，還收購了廣播公司新德里電視臺（NDTV）。

　　今年1月21日，阿達尼集團首席財務官辛格還在媒體發佈會上表示，該公司計劃分拆其金屬、採礦、數據中心、機場、公路和物流業務。“在未來三到五年內，至少有五家公司準備上市”。

　　值得註意的是，據外媒報道，阿達尼與印度總理莫迪私交甚篤，二人不僅是老鄉，還是半個校友。莫迪參與競選的時候，乘坐的就是阿達尼公司的飛機。

　　連鎖反應

　　事實上，興登堡並不是最早質疑阿達尼集團的機構。

　　2021年《印度經濟時報》就曾經報道，印度金融監管機構凍結了離岸基金持有的阿達尼集團價值數十億美元股票。

　　惠譽集團旗下信貸研究機構CreditSights去年8月也指出，阿達尼集團“過度杠桿化”，大舉擴張給公司的信貸指標和現金流帶來了壓力，在市場利率走高以及一些基礎設施項目回報周期較長的情況下，集團可能會陷入債務陷阱，甚至出現違約。不過阿達尼集團否認了這一點，稱其公司的債務比例是“健康的”。

　　據報道，近年來，美國和歐洲的投行加大了幫助阿達尼集團通過股票銷售、再融資和美元債券發行籌集數十億美元資金的力度。

　　Refinitiv的數據顯示，2015年-2021年，阿達尼旗下公司通過發行美元計價債券籌集了約100億美元，在這18次債券發行中，有14次是在2019年5月-2021年9月期間完成的。摩根大通、美銀美林和瑞信都曾代表阿達尼旗下的公司進行交易。

　　據彭博社報道，截至2022年3月31日的財年，阿達尼集團總債務上升了40%，達到2.2萬億盧比，相當於預調整收益的近七倍。

　　荷寶亞太區股票主管克萊伯（Joshua Crabb）稱：“做空報告通常會在短期內產生巨大影響，而中期影響更多地取決於基本面以及公司對指控的反應。顯然，鑒於阿達尼集團的規模和未償債務，這也會對一些承銷銀行產生影響。”

　　去年，印度股市成了不少投資者的避難所，屢創新高。

　　新加坡資產管理機構Global CIO Office的首席執行官杜根（Gary Dugan）表示，興登堡提出的這些問題直擊印度企業界的核心：在印度，許多家族控制的企業集團占主導地位。從本質上講，它們是不透明的。在去年的出色表現之後，印度股市和任何知名公司的股票都面臨獲利回吐的下行風險。因此，更廣泛來講，印度股市可能面臨進一步下行的風險，對阿達尼的做空只是催化劑。

　　一些華爾街人士表示，雖然以往一家公司的不良行為，通常不會破壞人們對整個股市的信心，但眼下圍繞印度規模最大的企業問題，可能會令印度相對新興經濟體市場的投資吸引力大降。

　　《印度教徒報》稱，阿達尼集團所牽涉的醜聞已經引起了印度反對黨方面的高度關註，國大黨方面強烈呼籲印度中央銀行及證監會就相關報告展開一場“嚴肅調查”。